朋友們被老師趕回看台後，林凱彤終於從人群中逃出來，隨即四處張望，不消一會就找到目標人物，朝遠處大叫，「穎雅！」
『嗶！』
話語才落下，身後就傳來起跑的響聲，這時的穎雅似乎也發現了她。
穎雅一邊往自己這邊跑來，一邊一臉驚恐地似在對她大叫什麼，然而看台上的啦啦隊的打氣聲太吵耳了，根本什麼聽不到。
正上走前，然而──
「呀！！！」在巨型吉祥板子倒下的下一刻，驚叫四起。
然而紙板還未揭開，老師及醫療隊伍還未跑上前，一位比賽中的男生卻轉移跑道，飛快地往紙板的方向奔去。
「是那個笨蛋在紙板上掛上鐵枝啊！？」一位老師吼道。
「別再說了，先救人吧！」
人們合力紙板揭開，竟發現有兩位女學生倒在地上。
醫療人員還未跑上前，一個身影就先跑到其中一個女生旁，一臉擔心地扶起她，但女生卻一臉不願意地拒絕他的好意，罵道，「你在搞什麼啊！？我沒事啊！你快去看──」
「閉嘴！」男生就似瘋了一樣，不顧她的反抗，不顧其他人的說話，就一下子將她抱起來，跑到醫療室去。
另一廂的女生也被眾人圍繞着了，然而醫護人員不斷問她有沒有那裡不舒服，她卻依舊沈默不語地低着頭。
是被板子打傻了？還是受了什麼打撃？無人知曉。
「穎雅！穎雅你沒事吧？！」嘉嘉驚恐地衝過人群，奔到女生的身旁，不斷檢查她的手腳。
只見穎雅輕輕地搖了搖頭，無力地說：「……沒事。」
「什麼沒事啊！？雖然是紙板，但──還是跟我去醫療室吧！」
嘉嘉正想扶起她，她卻一把拍開那隻手，「不用了！不可以──我沒事！」
顧不得痛楚，顧不得目光，顧不得嘉嘉生氣，穎雅只知道不可待在這裡，不可到那個地方。
「呀！」本想站起來，裝作無事地回到看台，可是才站起來，痛楚就刺入心肺，不禁叫了一聲。
「你還說沒事！？別再裝了！還跟我去醫療室！」
「不可以──」不容抗拒，不但是嘉嘉，數個負責醫療的同學也將她夾到醫療室去。
還未走到門口，裡頭就傳來凱彤的怒斥，「你在搞什麼啊！？我只不過擦破了皮而已，你用得將我抱過來嗎？！穎雅才是你的女朋友啊！她──」
「你是我妹妹啊！」
柏希意外地憤怒，意外地大叫，但這意外的表現更叫穎雅的拳頭攥得更緊。
「你──」穎雅的身影一映入眼簾，凱彤立即擔心得從床上跳下來，「穎雅你沒事吧！？有沒有撞傷了什麼地方？」
穎雅隨即撓撓頭，傻笑道，「才沒什麼大礙啊！只不過跌得一個屁股痛而已～」
「怎可能！我也擦破了皮，你又怎可能沒事！？」
面對這熱切的關心，穎雅應該感到高興，感到窩心嗎？
很可惜，她並不能打從心底笑出來，因為她更想這句話由另一個人說出來。
更可惜的是，那個人直到現在也沒有對她有一絲問候，還用一副滿是歉意的眼神凝視着她的背影。
心裡其實滿是抱怨﹑失望和心痛，有很多話想對他說，甚至罵他，打他，憎恨他也有想過，但她就是做不出來。就連對他說一句不滿的話也沒有勇氣。
可是不用她發洩，已有人揪着他的衣領罵道，「林柏希！你的腦袋沒有問題吧！？現在救人的是穎雅，傷得最重的人都是穎雅啊！你沒帶眼睛嗎？你看不見嗎！？擔心妹妹的傷勢也好，但你怎可以拋下穎雅不理的！？」
「你們在這裡吵什麼啊！？快回看台去！」訓導老師突然出現，回頭對身後的男生說：「還有郭凱峰你也是！」
待眾人離開，只餘下妹妹和穎雅，老師的聲線也放輕了，「沒事吧？你們有什麼不舒服要出來啊。」
「為什麼那個紙板會突然倒下來的？」凱彤問。
「似乎是因為固定紙板的繩子鬆掉了才塌下來的。假如是普通的紙板是不會造成什麼傷害的，但加上鐵枝及水份令紙板變得更硬更重……我已斥責了藍社那班幹事了，等會兒他們就會前來道歉。包紮好就回看台去吧，如果你們還是感到不適的話就到對面看台坐吧。」
說畢，老師就離開了。
「你有那裡感到不適嗎？」醫護人員問穎雅。
「沒事啊，其實我沒受傷啊！」穎雅忍着痛說。
「你剛才也要人扶你進來，怎可能沒事啊？！──你的褲子擦破了嗎！？」最不該也最不應發現的地方偏偏被這個人發現了。
醫護人員隨即拉起她的褲管，不但扭傷了腳，膝蓋也擦到流血。再好好檢查一下，才發現穎雅剛才為了保護妹妹，撲倒她之際連手掌也擦傷了。
被妹妹用一副抱歉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手腳被一一包紮，穎雅很不自在。
待醫護人員包紮好後，藍社也前來道歉了，妹妹見這邊看台的人太多，於是扶穎雅到對面那無人的看台坐下來。
迷濛的雨粉模糊了她們的視線，在這個地方，穎雅看不見柏希的臉孔，相信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，聽不到她們的對話。
這時，穎雅意外地感到放心──或許是因為可以放膽地說謊的關係吧……
她低下頭，苦笑道，「看來他還在生我的氣呢.....」
「什麼？」
「前陣子跟柏希為了些事吵起架來......剛才不理會我，也是因為那個原因吧......」
凱彤隨即喃喃地說：「怪不得他先帶我來......」她抬起頭，一臉認真地笑着，「讓我幫你吧！」
「什麼？」穎雅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話嚇倒了。
「為了些小事就不顧女朋友的傷勢，這太過分了吧？放心，我會好好教訓他的了！－－不過你們是為了什麼事而吵架的啊？」
凝視着她，穎雅心裡暗嘆一口氣，緩緩垂下頭低語，「那個......因為約會的時候，他老是看着別的女生，卻將我當作透明......」
「他竟然──你放心！我回家後一定會好好教訓他的！」
『教訓？不用了，如果你可以在他的眼前和心裡變成真正的透明就好了。』穎雅是這麼希望的，但她知道現實是不可能的，假如這個人真的在他的世界消失掉，他必定會傷心得瘋掉。
那個時候，她真的負不起這個責任，更承受不了看着被思念折磨的他的痛。
第二天的早上，穎雅如昨日一樣提早回去，那知人們因她的傷而被迫先到運動場好好休息，那知還未踏進場地，就發現林柏希一直站在門前等待着她了。
一天最想見的人竟意外地出現在眼前，穎雅高興得想撲上前擁抱他，然而下一刻卻被腦海中的一句潑了冷水──
「你放心！我回家後一定會好好教訓他的！」
穎雅剎時心裡不禁苦笑。
柏希竟花心思，花時間做些令她開心的事，可是，這似乎不是因為對她的愛，或是為昨日的事而愧疚，而是因為另一個人的說話。
「你終於想粘著我了？那麼午飯的時候跟我一起吃飯吧！」穎雅跳到他的跟前，笑嘿嘿地說。
「其實我──」
「還我什麼我？我還未原諒你昨日置我於不顧的事啊！啊～這麼一說，我的手啊～腳啊～我的腰啊～剎時痛得不得了呢！」穎雅十分誇張地大叫。
然而，對方還像個呆瓜一樣呆站着，穎雅被這木頭氣得沒好氣，「天！人家已經說到這份上了，你還不知趣？」
這個男生就是這麼笨笨的。
即使直接說出來，他也不會明白。
即使他傷害了別人，他也不會知道。
即使他努力隱藏自己的想法，還是會輕易被發現.....
他的確很笨，但穎雅就是愛他的笨，他的傻。
原因是什麼？不知道。是感覺吧？或許，因為她也是個傻瓜。
結果，這個男生還是一如以往地像呆瓜，穎雅希望他能為她做的，就只有手把手地教導一番－－
想他說些關心自己的話，要像個瘋婦一樣大喊大叫自己有多痛。
想他扶着自己，要說明自己有多痛，請他抱緊自己的臂。
其實只是很簡單的事，不是很過分的要求吧？但要這個人發自內心地關心穎雅，似乎不會發生在林柏希身上呢......
而穎雅能所做的，就是不斷當小丑，不斷不知醜地博他一份關心，博他一些注意，博他一個微笑。
犯賤，但她甘願。
......
因為發生了昨天的事，社裡的老師和幹事們都不許穎雅做任何勞動工作，穎雅只好坐到看台的最後方，靜靜地觀看台下的比賽。
昨天，她就在這裡跟林凱彤作『打賭』。
昨天，她就在這裡徹徹底底地輸了。
那麼那個『打賭』......
可是一想起『分手』二字，一想到日後只能在遠方目睹柏希的背影，即使坐在同一個班房，明明相識，明明曾與他有那段難以忘記的回憶......穎雅的心就似被十萬把刀不斷刺穿。
「沒事吧？」一把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。
穎雅隨即循聲望去，張爽朗的臉孔出現在眼前－－是郭凱峰，這時穎雅才發現他一直坐在自己的身旁。
「沒事啊，怎麼突然這樣問啊？」穎雅好笑着說。
「騙人。要撒謊也請看清楚對方是誰啊。」
「誰有空騙你啊？啊！話說，你不是紅社社員嗎？這件紫社運動服是從那裡找來的啊？」
「有個朋友想跟一個紅社的人一起坐，我才被逼－－」
「那個『被逼的人』應該是你的朋友吧？」穎雅忍不住噗聲笑出來，「騙人的人是你吧？小心被老師發現啊，待會兒被老師捉到的話就不關我的事了～」
「咳！咳！你笑我？你自己剛才不也是為『那個人』而一臉哭相嗎？」
「你在胡說什麼啊？」
「難道不是『他』嗎？如果不是，那又是誰啊？」
「－－怎麼我覺得你話中有話的？......你在懷疑什麼？」
他似有話想說，但又閉上嘴來。半晌，他又啟齒，「你先告訴我，你剛才為什麼一臉想哭的樣子？」
「什麼啊？你還未回答我－－」
「你們在談什麼？」一把熟識的聲音打斷他們的對話。
抬頭一看，是林柏希，奇怪的是紅社的他的衣領竟是紫色。
穎雅正想開口問個究竟，柏希已臉有難色地盯着旁邊的郭凱峰說：「可以讓個位置給我嗎？」
話是禮貌，但語氣卻滿是火藥味。
為什麼柏希要這麼生氣？穎雅搞不懂。
「不好意思，我很累，站不起來。」平日滿臉笑容的凱峰也黑起臉來。
看着旁邊這男孩的臉，叫穎雅想起那『不想想起的事』，叫她想到柏希如此生氣的原因。
在這兩位男生對峙之際，穎雅無意間看到遠處的林凱彤，她－－在笑着，還給穎雅打眼色。
穎雅不禁苦笑。
表面上看，這兩個人正為她而爭峰相對，然而事實上是為了那個無知的小女孩。
那麼，她究竟為了什麼而坐在這裡？
明明一切與她無關。
為何她還要像個傻瓜一樣夾在他們之間？
明明他們早就將她視作『局外人』。
「柏希你快坐下吧！要是被老師發現，你換這衣服來也變得沒意義了。」穎雅一把就將柏希拉到旁邊的空位上，「你們兩個白痴，知不知道凱彤一直往這邊盯着看啊？要是她發現你們鬥嘴，你們等會兒就夠受了！」
此話一出，兩男剎時閉嘴，別過頭，一肚子悶氣。
這樣子的他們真可愛，只可惜，這份『可愛』並不屬於她。
......
放午飯了，隨老師的安排，三人才回到看台下，凱彤就撲上來了，「你們剛才坐在一起吧？談了什麼？告訴我吧！」
三人都愣住了－－因為這兩個男生剛才一句話都沒說過，只有穎雅自說自話，沉重氣氛直到完場......
「怎麼都不說話啊？－－你們該不會對我有什麼隱瞞吧？說！快說！」
穎雅立馬叫道，「才沒有呢！去吃飯吧！對了，我和柏－－」
「你和哥去吃飯吧！」凱彤笑着叫道，但她似乎沒發現穎雅神色有變。
凱彤又推一推柏希的臂，「哥！還不跟穎雅去吃飯！？」
「嗯。」柏希凝視着妹妹好幾秒，笑着回頭對穎雅說：「走吧。我們要去那裡吃啊？」
「你喜歡吧！我吃什麼也可以！」她笑着說這句話，但她偷偷將握緊的拳頭放在口袋裡......
＊＊本網誌的小說是我花了很多心機創作的。
如欲轉載，請留言告知轉載處並請附上出處，謝謝合作。＊＊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